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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八月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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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同笑嘻嘻把蘇青打趣一番,又被蘇少爺回敬一句“彼此彼此”,在“你把床睡塌了”和“你不就喜歡我這樣嗎”的車軲轆話裏,陳同把手裏的卷子放下,拖了兩遍地。

他是準備打地鋪的,可蘇青又事多地不讓,覺得地上不幹凈,拖完了又嫌棄拖把和拖把水,更不幹凈。

陳同無語到沒話說,最後兩個人頭靠頭坐著打了個把小時的盹,早晨睡醒的時候感覺脖子麻木到快要斷掉,陳同認命地跑去宿管大爺那裏拿扳手,大爺人還挺好,親自上樓給他們修了床。

陳同是個覺少的,湊合睡了一晚上就拉倒了,第二天的課照常上,蘇少爺就嬌氣多了,他難受得起床氣都沒力氣生發,請了一上午假,補覺補了個昏天黑地。

陳同去上課,同桌的位置空了一個,非常顯眼,結識的那些人見他們那麽大一個第一名昨天還在呢,今天就不見了,一個二個地都來找他問,把陳同問得煩不勝煩。

中午回寢室午休,梁園還關心了一句,問蘇青是不是生病了,陳同都不知道怎麽回答,反正肯定不能實話實說,他的回答都是一致的:蘇青昨晚上寫題寫得太晚,早上精神不好覺得上課沒效率,就請假了。

旁的人信以為真,還覺得蘇青這個“第一名”來之不易,愈發激起了他們的昂揚鬥志。

陳同每當對上對方學習之光熊熊燃燒的眼神都心虛到不行——這要是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第一名”不是學習到深夜而是想和他搞顏色沒搞成,估計他們得崩潰。

十校聯合夏令營的最後一個星期,梁凡沒再來找陳同,見面了也當不認識一般,有時無意間對上梁凡的眼神,梁凡也沒再閃躲,反而是帶著厭惡地偏開了臉,陳同不知道梁凡怎麽想的,反正梁凡的性格一直都這麽古怪,他覺得兩個人就這樣沒了交集的也挺好。

最後一次考試,陳同拿到了他的最優秀的一次排名,考了第六,梁園反而往下落了落,從上周的十二落到了十八,但這都屬於正常波動,畢竟他們這些人都很優秀,考試也要看發揮和運氣。

第六名,和蘇青穩穩的第一還是有差距,至少蘇青從沒有過“波動”,只有在實力達到了極限的情況下,影響考試勝負的才會是“運氣”,顯然,蘇青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他的上限在哪裏,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在十校聯合夏令營期間,邀請的那位老教授對蘇青非常感興趣,在座談會之後,和蘇青聊了聊天,讓他做了幾道題。

別人不知道,陳同卻是知道的,劉教授在臨走前和蘇青說了一句話,他說:“加油,我在北京等你。”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大多熱愛做夢,同樣的事情放在陳同身上,他這兩天都在幻想,幻想有位老教授也對他說:“加油,我在北京等你。”

十校聯合夏令營結束了,陳同的第六名讓他和最後的徽章失之交臂,說不沮喪是假的,他不想只為蘇青鼓掌,他想和蘇青一起分享榮光。

沒有野心的少年和養老的鹹魚有什麽區別,沒有目標的成熟那叫早衰,過早步入老年人的佛系生活失去鬥志。

陳同的鬥志因蘇青而起,不和他肩並肩,陳同是不會罷休的。

在十校聯合夏令營結束之後,大仙兒、老馬、咩哥都回歸暑期班,和二班同學一起趕進度,少年班覆習進度已經過半,三班到五班的選拔班也在全速前進,時間的車輪一天一格地往前滾動。

而蘇青、梁園、陳同三人被封湫叫走,問他們想不想試一試沖擊國獎。

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在省級聯賽之後會在各省優秀學生中劃出分數線,挑選前幾名進入全國中學生數學冬令營,再通過冬令營的考試和選拔,挑選出前六十名參加國家集訓隊,為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做最後的備戰人才選拔。

國家、國際!這樣的字眼對於在普通高中上學的他們來說太遠太遠了,他們就像坐井觀天的蛙,看著頭頂的一小片白雲,甚至無法想象水井之外的天空和世界是個什麽樣子。但是他們又不是只會坐井觀天的蛙,他們想往上跳往上爬,想看到外面世界的模樣。

蘇青是見過“國外的月亮”的人,他的履歷太過漂亮,在這方面也非常有自信,原本他聽從曾經的私教的意見來到蘇河,投奔的本就不是他表叔,而是封湫。

封湫培養競賽人才培養了很多年,他還是十校聯合夏令營的創辦人之一,在江南這邊是業內非常有名的老師,只是他為人冷情低調,又不接外活兒,所以很多對競賽沒有概念的學生和家長都不知道他這個人,只知道封老師教數學很有一套,只教少年班,還沒後門可走。

封湫帶出了太多的優秀學生。

八月份十校聯合夏令營結束的時候,高考錄取通知書也下來了,學校的公告欄裏翻新了紅榜,少年班外面的公告牌上也貼上了大紅的一份。

封湫去年帶著競賽的那位學長,雖然在競賽中發揮失常,沒有進入國賽,卻在高考中大放異彩,參加自主招生,拿到了簽約名額,成績出來之後蘇河一中的紅榜就炸了,因為這位學長是省狀元,手裏拿到的是清華的錄取通知書。

紅榜在五樓貼出來的第一天,少年班和選拔班的學生就都湊著去看過了,誰不眼熱!

封湫這兩天心情很好,向來冷淡的臉上都掛著笑容,那位學長雖然不是他班上的,但是他的競賽成績是封湫一手帶起來的,高三沖刺的時候封湫對他也非常上心。

紅榜貼出來沒幾天,陳同在往辦公室送試卷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位學長,封湫管他叫“小徐”,又和他聊了幾句大學也要努力什麽的,旁邊老趙這個自來熟也和小徐聊上了,誇他厲害給一中長臉。

陳同沒仔細聽,把英語試卷放在宋美麗桌上就準備出去了,誰知道老趙叫住他,又對封湫和小徐說:“狀元都來了,封老師你可不能輕易把人放走,看看,這是你封老師新得的一塊寶,過幾天也要帶去參加競賽的,輩分一排你們就是師兄弟,趕快趁著人沒走,去給你學弟學妹們說兩句話,加油鼓勁傳授一下經驗,可不要浪費了。”

封湫的神情非常輕松,還和老趙笑了幾句,說他這主意還不錯。陳同覺得有點尷尬,叫了句“學長好”。

徐學長和他打了個招呼,又朝封湫笑了笑:“老師,我哪會傳授什麽經驗?”

左右無事,封湫端著茶說:“就隨便講講吧。你不講,我就不答應和你去吃飯。”

小徐立刻說:“那可不行,要是我爸媽知道我沒把您請上,肯定要怪我的!”

於是封湫揶揄地笑起來,示意他乖乖聽話。小徐有些無奈,但心情確實好,只好無奈笑笑,點了點頭。

旁邊的其他老師也笑起來,省狀元!在他們學校!雖然一中沒少出過省狀元,但耐不住這些老師次次愛才惜才,遇見一個狀元恨不能把人掰開揉碎,掏出他的一套學習方法和腦子懟進自家班上的學生腦袋裏。

小徐分外無辜,回頭沖陳同眨眨眼睛,性格也倒開朗,看起來也是個自來熟地管陳同叫“師弟”。

他後話還沒說呢,教師辦公室門口蘇青正好進來,聽見這一句師弟,溫和的臉色都變了,旁邊好事的老趙看見,調侃說:“完蛋,你這一句‘師弟’,有人醋缸子要翻了。”

小徐不明所以,這些年輕的老師們倒是活潑開朗,早知道陳同“天臺喊話”的壯舉,又曉得蘇青和他一起剃頭把老秦氣得假發都不戴了,一時間竟然笑翻了一片。

封湫連連搖頭,也掩唇帶笑,等他們笑完才屈指敲辦公桌提醒他們:“好了。”

封湫是少年班教導組的組長,他一發話,其他老師都陸陸續續收了聲音,只一雙雙帶著善意的笑眼看向他們。

蘇青是進來找陳同的,宋美麗沒在辦公室已經去了班上,陳同抱來的試卷又要抱回教室裏去,宋美麗叫蘇青來喊他一聲,誰知道人還沒喊呢,男朋友先被別人喊了“師弟”。

也是辦公室裏來了個省狀元,老師們心情都很好,氣氛輕松愉悅,還有老趙在這講單口相聲,這些年輕老師才會笑出聲來,不然平時一個賽一個正經。

陳同頭上的黑線跳了兩跳,蘇青把宋美麗的意思和陳同一說,陳同抱著試卷灰溜溜跟他跑了,甚至還覺得後面又有老師們忍不住的笑聲。

不等開始上課,封湫還真帶著小徐來了班上,給學生們介紹小徐“省狀元”的身份,班上的學生一眾大聲地“哇——”,把旁邊一班的學生也引來,探頭探腦地往他們教室裏瞅。

小徐被他們“哇”得害羞到連連擺手,可他又是個開朗的,按照封湫的意思,學長稍微講了講他高三時候的生活,吐槽了一下自主招生時候的中翻英試題竟然叫他翻譯文言文。

他說話很是風趣,難怪是去年的風雲人物,校草排行裏名列前茅。班上的同學們都聽得很起勁。

可時間是日晷上被拉長的影子,穿過晝,縫起夜,一年過去又一年。

人才輩出,群英薈萃,引水流觴,時間的酒杯從他人的手裏,傳到下一個的手上,哪裏都不缺什麽“風雲人物”。

參加十校聯合夏令營的時候陳同就聽過那些年輕的輔導員們講很多有趣的故事,這會兒學長講話他反倒沒怎麽聽。等小徐講完了掌聲雷動,他也沒什麽感覺。

小徐沒敢說太多耽誤宋美麗上課,講完了一鞠躬,給他們送了幾句高考祝福,就撤了,還把封湫也請走,去吃升學宴。

中午的時候陳同不想午睡,在教室裏寫題沒有回家,蘇青原本想陪他,卻被他趕回去睡覺。

教室裏吊扇呼啦啦地轉,天氣有些熱,陳同鼻子上沁著汗,筆尖在草稿紙上唰唰地寫過去。

下午有封湫的課,封湫來得和往常一樣早,學校裏沒什麽學生,陳同去了老師辦公室。

封湫中午喝了一點點酒,非常克制,但他剛從飯局裏退出來,身上還有一點點的酒味。

封湫看見陳同有些驚訝,讓他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去衛生間換了幹凈清爽地襯衣,回到辦公室又拿出個小瓶子往嘴裏噴了噴——最後一絲酒味也徹底不見了。

封湫是非常有分寸的人,不可能帶著酒氣給學生上課,酒也僅僅抿了一口,只因為度數高又香醇,才洩露出來那麽一點點,還有一個小時才上課,到時候肯定半點都不剩。

陳同幾乎感覺封湫身上有蘇青的那種“少爺”影子,不過老師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多問的。

封湫:“你中午沒回家休息?”

陳同老實回答:“沒,睡不著。”

“吃了午飯嗎?”

陳同點頭,封湫看他呆楞楞的模樣又問他:“吃的什麽,吃飽了嗎?”

“吃飽了,就隨便吃的。”

封湫看了看他,稍稍一笑:“大中午的你等著我是有什麽事情想說?”

陳同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老師,你上次說的那個事,就是競賽的事情,能再和我講講嗎?梁園和蘇青給你答覆了嗎?”

“梁園會參加,他前兩天已經和我說過了,也已經開始參加訓練。蘇青那邊還沒有和我最終確定下來,”封湫屈指敲在膝蓋上,一下一下地叩著,“時間已經不多了,還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這是最後的沖刺,我不可能等你們兩個人。訓練不止你們,還有你們在A班碰見過的一些學生,自主的、有意願留下來的,目前都集中在一起。”

陳同上高中開始就沒再考慮過參加競賽,對於這些事情是不太清楚的,他有些訝然:“他們不用回去上課嗎?”

“請了假,”封湫看著他,回答誠實,“總要放棄一些東西才能爭取其他。這個你要想好。”

封湫問他:“你今天是來給我答覆的嗎?”

陳同點了點頭,他有些不敢想,但心裏對於那條充滿陽光的道路又是那樣地向往。

但他還是警惕地問了最後一句:“如果參加了訓練,卻沒有拿到一個好名次……學校裏又錯過了一個月的覆習時間……”

封湫牽緊嘴角:“的確有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但你今天也看見了徐皓,一個機會失去了就去抓住下一個。”

陳同不再猶豫,朝封湫重重一點頭。

如果能進入冬令營,如果能在冬令營裏拿到國一或者國二的名次,只要排名足夠優秀,就有和清北高校現場簽約的機會。

不論是參加競賽還是參加高考,蘇青都有那樣的實力進去國內最好的學校,而他要抓住每一個機會,抓住每一個機會,和蘇青站到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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